遇見貓男,是在星期二的下午。

如同往常一般,收拾起桌上散亂的書籍與筆記,一口氣將剩下的拿鐵喝完,我拿起椅背上的背包與外套,離開星巴克,走向捷運站。

入口的柵欄發出刺耳的嗶嗶兩聲,提醒我該要加值了,我喵了一眼顯示螢幕,還剩35元。長長的電扶梯緩慢地向下移動著,我看著遠處的盡頭,想像著有人在背後推我一把,而我就此跌了下去的光景。

我彷彿看見在電扶梯的那端,一具有著我的臉孔的的屍體,孤獨而沈默地躺在扶手邊,沒有任何人注意到。

不是尖峰時間的緣故,等車的人很少。遠處兩個小男孩相互搥打,一位看似母親的女性正手忙腳亂的制止。

紅燈亮起,捷運列車準確地在我面前停下,車門唰一聲地打開。抬起腳,我跨入一個封閉的空間。

車廂內只有貓男一個乘客,灰黃色的獵裝,桃花心木的手杖。看見我注意到他,眼睛瞇了瞇,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微笑。

我在貓男旁邊坐下。「你好」,貓男說。

「你好」,我說。

或許是因為光線的關係,貓男的瞳孔細的如同一根針。「是你。」

「還沒哦,還‧正‧在‧進‧行‧著。」貓男突然說。

彷彿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麼,貓男繼續解釋著。

「是指剪斷線的這件事呦。連接著你和認識的人與不認識的人的線,連接著你和這個世界的線。一根一根地剪斷,喀擦喀擦地。」

我低頭看著我的手,手上並沒有剪刀。

貓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嘴角微微地上揚。

「你和別人不一樣喔,當世界上大多數的人努力地將線接起來的時候,你卻開始將線剪斷。線的主人要我來告訴你這件事情,因此你才會遇到我。」貓男的鬍子抖動了一下,「如果線全部被剪斷的話,就沒有人可以看見你了呦。」

看不見?隱形人?我開始想像午後陽光斜斜射入的安靜房間裡,桌上的咖啡杯突然浮起來,傾斜,裡面的液體倒出後消失的情景。

貓男用手指輕敲著他的手杖,毛絨絨的耳朵動了動,再度讀出了我的心思。

「不是眼睛的看不見,是心哦,大家的心都看不見你呦。眼睛雖然可以看見你的一舉一動,可‧是‧心‧卻‧看‧不‧見。光雖然可以將你的影像傳到了別人的眼睛,但是沒辦法傳到別人的心。」

「線斷掉的速度很快喔,跟把線接起來完全不一樣。要把線接起來,得花上很多很多的時間,可是要把線剪斷,只要一下就可以了,是非常、非常不得了的快哦。」貓男無意識地用手杖在地板上畫著圈。

我沈默不語,思考著線與線的主人的事。貓男也不打攪我,瞇起眼睛,安靜的坐著。

『景安站到了。下一站,南勢角』車廂的喇叭傳出廣播。

我站起身。貓男注視著我,嘴角掛著優雅的微笑。

「再見。」貓男說。

「再見。」我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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